短篇小说：李满意家的红窗帘（二）

短篇小说：李满意家的红窗帘（二）

　　二

　　李满意在家门口碰见了二唤，心里头翻江倒海，嘴唇哆嗦几下，却一个字也没整出来。他三姐歪脖看了看他俩，“扑哧”一乐：得了，我回去了，你俩慢慢弄吧。二唤是李满意的媳妇，媳妇是媳妇，可是不在一块儿住已经二十年了；二十年不住一块儿，那还是媳妇吗？俩人没办离婚手续，没办离婚手续就是夫妻；夫妻是夫妻，可就是不在一块儿住。李满意生理有问题，没法在一块儿住。难受。李满意想办手续，二唤说啥也不去，李满意不明白她心里咋想的，也不好问，自己有毛病，问不出口。李满意住澡堂子，二唤住足疗屋，头几年经常打打电话，说说离婚的事，时间长了，电话也不打了。三姐走了，俩人都愣着，呆呆地看，看破破烂烂的家，看眼前的人，二唤猛地红了眼圈，却笑了：瞅啥瞅？没瞅见过呀？

　　李满意一乐：你挺好呗？

　　二唤：对付活着呗，你呢？

　　李满意：还行。干啥活儿呢？

　　二唤：还是捏脚丫子呗。

　　李满意：可不行干别的。

　　二唤：老么咔嚓眼地，能干啥呀？

　　李满意：你咋来了呢？

　　二唤：三姐叫我来的。

　　李满意：这房子有你一半，动迁了，当然你得来。

　　李满意结婚那会儿，房子太小，家里也没钱，家具都是三姐夫用点废旧坑木破了木板和方子，对付了一个高低柜，一对破沙发，都晃晃悠悠，像道具一样。二十年后再看这几件破家具，根本就不能要了。李满意心里盘算着，住了楼房以后，狠狠心买几件像样的家具。

　　李满意和二唤闷头收拾破东烂西，二唤掏出一团子皱皱巴巴的红布，抖掉灰，打算用它包衣裳。李满意冷不丁看见，忽然脸煞白，嘴唇发青，脑门子冒出一层汗珠子，软在地上。二唤说：唉呀妈呀，至于吗？

　　李满意新婚还不到一个月，有一天晚上他妈闹肚子出去解大手，在外屋地碰倒了墙角戳着的铁锹，砸在炉台的饭锅上，“当啷“一声，把小屋新房里正和媳妇“那个“的李满意吓着了。从此李满意家里不能挂红窗帘，看见红窗帘他就心慌，冒虚汗，脸色苍白，浑身没劲儿。

　　李满意把父亲的身份证、工作证、奖状、光荣证、奖牌找出来，光荣证里还夹着几张酒票。二唤说：这玩意儿，还有啥用啊？别要了。

　　李满意一件不拉地收拾起来，放进一个水凌布旅行袋里，讷讷地说：我爸这点家底儿要是不值钱了，俺家可就啥都没了。知道不值钱，留个念性呗。

　　从高低柜里把他爸他妈的遗像拿出来，仔仔细细地包好，李满意在嗓子眼里说：推了吧，啥也不要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