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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尧:漂泊借宿的姐姐(3)

2016-06-06 11:08 抚顺七千年 王尧 6899
越过儿时曾无数次跨越、如今生了锈的铁道向南望去,那里已不见了温暖的老房子,荒草丛生,没有了人迹。但我总会看到一个常常要在漆黑的夜晚离开家门的女孩子,那是在那艰难的日子不断漂泊、借宿,我至亲至爱的姐姐的影子。

  在这6年为亲人借宿的日子,明姐渐渐长成了一个16、7岁的大姑娘。她出落得明眸皓齿,身材也有大舅的基因,长得高挑。可她还要不断为我们借宿、“打游击”。现在想来,不知她受过多少委屈!那时东大院有1500多户抚挖职工人家,住的都是老旧的平房。邻居家孩子都多,一般都有3、4个孩子,居住得都很拥挤。小表姐到了谁家都给人家添了麻烦和不便,一、两天可以,一住几天,谁家能高兴啊?工人聚集区邻居间都好面子,晚上赶上了“饭口”不能不让你的孩子吃饭,住了一宿,第二天早饭也不能不拉着你的孩子一起吃。那时候生活困难,家里总是有这么个外来的孩子,就算你的孩子不吃只住也是特别不方便。看人家脸色不对,明姐就得赶紧再换一家借宿。明姐是个女孩,到谁家借宿都得和衣而卧。这为时360多个夜里,我的明姐要忍受多少委屈,她是多么难受、不舒适啊!

  有一天,妈妈带着妹妹外出还没回来。已经很晚了,吃过了晚饭的明姐还没离开家。我在外屋隔着门帘看见她坐在屋里的炕沿上,弯眉紧蹙,脸涨得通红,咬着嘴唇好像憋着泪。大舅和舅母正悄悄地劝着她,我隐约听大舅和大舅母商量着什么,好像是说要给小表姐借宿的人家一些口粮或者什么的。看到我进了屋子,大舅、大舅母马上不说了,催着明姐快走。明姐“腾”的站了起来,怨怒地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去泪从双眸落下,只短促地“咳”了一声,就背起书包,掀起门帘离开了家。大舅和舅母又赶忙一脸笑意地催我去睡觉。

  后来,我们回了城,我也长大了。

  下放时村里的乡亲、爸爸的亲属有时来家看望或借钱,有时要一连吃住好几天,我也不得不到同楼的邻居家去借宿。我这个男孩子尚且感到在别人家里特别不自在,何况明姐一个女孩!明姐这个大舅和舅母的“掌上明珠”、小女儿,为了我这个“小皇帝”,忍受了多少委屈!回想小时候每当回城来住,大舅母天天给我做小灶,明姐看也不看一眼。有时我让让她,她一筷子都不夹,还总是一脸不屑地说还是咸菜拌得“有滋有味”。不懂事的我还真的琢磨过,咸菜真的比那些变着法的炒菜香吗?我要尝尝,明姐却一筷子也不让我动。

  我渐渐懂了,亲人的爱,不只是温情笑语,也许是一时怨色掩盖下的付出。待字闺中陪伴父母的日子,本是一个女孩出嫁前最幸福、最金贵的时光,一旦为人妻、为人母后,就永远没有了这样幸福的日子。为了至亲骨肉的爱,我的明姐一次次牺牲了这样宝贵的日子,就像那杨门女将,一次次为了我们的家族慨然出征。想起她在这6年里的牺牲和漂泊,分外痛悔曾对她的不解!

  我上高中时,明姐出嫁了。她和姐夫都是普通工人,尽管生活很艰难,但姐夫忠厚淳朴,小外甥聪明可爱,一家人过得很温馨。每当见到我们,明姐的脸上总是挂着幸福的笑意。她住在永安桥北一个老楼的6层,房间连厨房只有30平方米大小,但终于有了她自己的家——她终于不用再逃宿的家了!明姐省吃俭用,还是像小时候那么“爱”吃咸菜。姐夫告诉我她有时一碗粥、一个馒头就吃下了一小盘咸菜。我就劝她不要吃那么多咸的东西,明姐就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姐啊,姐小时候就爱吃咸菜,改不了啊!”

  大舅的家教历来是“宁可身受苦,不教脸受热”,明姐对外绝对舍得,从不错过亲戚的大事。母亲曾为工作繁忙的明姐带了一段孩子,她每天来看孩子时就大包、小裹地买菜、买东西。后来我的小外甥要进幼儿园了,恰逢我要被送到党校脱产两年学习。在我临报到的前一天夜里,明姐和姐夫来抱回小外甥,也来送我。明姐给我买了一个当时流行的“马桶”式灰色皮革背包,里面装着她给我新买的钢笔、笔记本,还给我买了一条崭新的青色毛绒围巾,明姐还亲手把这昂贵、漂亮的围巾围在弟弟的脖子上,还带着笑意不住地端详。看着长大的、“有出息”的弟弟,明姐是那么高兴。而我抱着乖巧懂事、搂着我的脖子不放手的小外甥,望着明姐被辛苦的日子熬得有些憔悴又盈满笑意的脸,为姐姐的疼爱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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