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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尧:老厂食堂的味道

2017-09-29 11:19 抚顺七千年 王尧 2149
要记起几十年前哪道饭菜味道好,实在是件难事。如今人们的嗅觉、味蕾已经被丰富多样的食品混淆得麻木了,但我还是能记得三十五年前母厂老抚挖食堂的味道,就像孩子永远记得母乳的温暖甜香...
王尧:老厂食堂的味道 图1
  (五十年代的老抚挖食堂职工为车间生产一线送饭)

王尧:老厂食堂的味道 图2
  (八十年代老抚挖食堂服务员正在为职工服务)

  要记起几十年前哪道饭菜味道好,实在是件难事。如今人们的嗅觉、味蕾已经被丰富多样的食品混淆得麻木了,但我还是能记得三十五年前母厂老抚挖食堂的味道,就像孩子永远记得母乳的温暖甜香。 

  初见老厂食堂

  老抚挖先后有两个职工食堂,一座是搬迁前在榆林老厂区的“老字号”食堂,搬迁到施家沟新厂后,又新建了一座职工食堂。老厂食堂,是我吃第一顿工厂集体伙食饭的地方。

  初见老厂食堂还是在1977年读小学四年级。当时老抚挖试制成功了世界上铲斗容量最大的12立方米挖掘机,我们卫东一校的几百名小学生参加盛大的剪彩仪式,走进了父辈们的工厂。这座占据了大部榆林地区的母厂给我们的印象就是一个好大的“大”字。一眼望不到边的一排排厂房又高又大,像连环画里一座座宏伟的宫殿,远远伸展的工厂红墙像华美庄严的宫墙,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道路又长又宽。

  在通向剪彩仪式会场途中,我看到路边逶迤大概有近百米长的一长趟平房。它的屋顶是清一色的墨绿色房盖,像现在钢结构墙板一样,特别整齐规则。虽然是平房,但显得很庞大结实,它的气势与其说是一座食堂,还不如说严肃得像一座兵营,或鳞次栉比的岗亭。记忆里这一长趟墨绿色平房的外墙有红砖堆砌的墙裙,配上路边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似的在远近高低飘拂起舞的垂杨,仿佛与路对面那些高大的、响着机器轰鸣声、冒着炉火的厂房是“鸡犬不相闻”的两个世界,像闹市里的桃花园,于无声中散发着神秘感和静谧之美。

  我1983年调到厂团委工作,知道它有个别名叫“西餐厅”,因“一五”期间有一批援建抚挖、金发碧眼的苏联专家曾在这里用餐而得名,而且这座几代抚挖职工用餐的食堂在当时看其建筑、装饰风格也确实很洋气。这座“西餐厅”在一进老抚挖北大门的机关大楼东侧,现在回忆起来,大概有4000多平方米,起码能容纳下5、60桌,听老抚挖人说最高容纳过近千人就餐。一扇扇落地玻璃窗南北通透,大厅里挂着几盏垂着琉璃珠子流苏的老式吊灯,墙壁上也安着一趟趟精巧的淡黄色壁灯。一个个暗红漆就的圆形桌面上蒙着蓝白格子的塑料布,有时还换上白底印着红梅花的桌布,像星罗棋布的围棋子似的远远近近地摆在大厅里,一张张木椅整齐地围在每个桌子的周边。依稀记得有七、八个窗口,窗边还挂着木制的小黑板,上面用白粉笔写着每天中午售卖的主食、菜名和饭菜价格,就餐的职工们需要拿着工厂自己印制的饭票买饭。一到食堂,集体伙食蒸出的米饭、热腾腾飘着香气的炒菜、炖菜那特殊的香味儿就一个劲儿撩拨人的饿劲儿。

  每到中午,食堂大厅排队的人黑压压几条长龙看不到头,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几十名男女服务员们都戴着白帽、穿着白大褂,透着麻利、整洁,纷纷端着大盆上菜上饭、收饭票、打饭菜,再把一个个盛满饭菜的饭盒从窗口递出来,非常忙碌。多年后人们回忆起来,都忘不了老厂食堂人山人海排队和聚餐的场景,遇到熟悉的服务员还多给点饭菜的照顾。老抚挖的朋友不忘情,也忘不了炮制美味饭菜的能工巧匠。 

  食堂管理员白大厨

  抚挖厂是个大厂,食堂有一批过硬的厨师,管理食堂的人也必得是业务的“王中王”。机关团支部书记李欣回忆起老食堂有位五十多岁的食堂管理员,触动了我的记忆。这位管理员叫白景田,与我大舅家是后来“落实政策”时住在久保町“插建楼”的邻居,都是抚挖的老一代职工,我多次见过这位长辈。

  印象中白师傅个头不高,身材很胖,肤色很白,大鼻子大眼睛,总是头戴厨师的白色大高帽,一身白色的中山服,系着深色围裙,穿着黑色的胶皮水靴。他的两只袖子总是挽起的,双手总像操持惯了活计的人那样扎撒着,仿佛有油、水或汤汁滴落下来,需要随时在围裙上擦擦,就像于是之扮演的话剧《茶馆》里的买卖人王老板那么殷勤,又像米勒那幅油画里拾麦穗的农夫那么勤劳。影影绰绰好像听说过,白师傅是家里的“老来子”,自小就吃好的、穿好的,是个挺有品味的美食家,解放前家里曾开过小饭馆,白师傅的厨艺在远近一带很有名气,他为人也很忠厚仗义,很有口碑。

  午饭时间过后,常见白师傅在食堂外空地上跟服务员休息、唠嗑,身边的小凳子上放着满满一大茶缸茶水。他面相有点像电影《闪闪的红星》里扮演“胡汉三”的刘江,但没有一点凶神恶煞的样子,更没有大厨的架子,逢人见面总笑呵呵的,慈眉善目透着和气、幽默,有时还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发给熟悉的工人品尝。

  别小看了白师傅这几颗烟,它能叫工人感到好像刚在自己家吃过饭似的,无拘无束地唠唠家长里短,再夸夸哪个菜滋味好,哪道菜还差点咸淡,白师傅都暗暗记在心里。于是,老食堂的饭菜味道也越来越好,牢牢地抓住了职工们的胃口。

  老厂食堂的招牌冷面

  食堂的厨师藏龙卧虎,拿手的菜肴很多,但朋友们回忆起来,都毫不迟疑地把老厂食堂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的一道朝鲜族风味冷面奉为经典。它究竟有多好吃?这么说吧,那时有些熟悉的市政府和市总工会领导来厂检查工作,中午到老厂食堂吃饭时,都说“不要炒菜,就上你们厂食堂一大盆冷面就行”。老厂食堂的朝鲜族风味冷面,是声名远播的招牌。 

  团委宣传部长王虹回忆:“我记忆中咱厂的冷面超级好吃,不排队加塞走后门都抢不上。做冷面的是一个姓朴的朝鲜族师傅,他每次配冷面汤都不让别人看见。我还找行政处的熟人求朴师傅给配好冷面汤装在塑料桶里带回家,晚上自己买点冷面,倒上冷面汤,超级好吃的冷面就做好了,全家人吃得甜嘴麻舌。朴师傅做的冷面汤里全是真材实料,还加啤酒,一直到现在我自己在家做冷面汤时都要沿袭这个习惯,味道超级棒。”

  “卖冷面的窗口设在大食堂的东南角,付货窗口由老式的木质窗户将里外隔开,虽然狭小但能容纳四、五排人同时购买。由于朴师傅做的冷面特别正宗,每天都供不应求。那时我们工会有几个爱吃冷面的人排班,三天两头的轮流去买。记得有天轮到我和美工师赵宝杰去买,那天买冷面的人特别多,因为怕买不到,渐渐的排队的人拥挤起来乱了套,把小小的窗口围得水泄不通。这时里边有个熟悉的售货员,示意我俩将特大号水壶从窗口上边递进去,不一会水壶就从人们的头上传递出来,冷面汤顺着壶嘴往出淌汤,当赵宝杰伸手接装着满满一壶冷面的大水壶吋,手一栽歪,这冷面汤顺着壶嘴就从头顶披头盖脸的浇下来了,浇得他满头满脸全是冷面汤,大家都笑的岔气儿了……”,这么多年来,什么冷面都吃过,感觉都不如咱厂的冷面好吃。此刻写着这些回忆,我边写边笑,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那时每到夏天,食堂的冷面确实供不应求。您想想,大热的天,劳动的人们汗流浃背,来一碗冷面,先喝一大口酸甜可口、冰镇寒凉的冷面汤,再嚼着一口吞不下的肉突突的冷面,就着鲜红的辣椒酱嚼着辣白菜块、腌制入味的疙瘩白丝,辣得通身透汗,舌头也麻酥酥的,一碗不够再来一碗,再要碗冷面汤缓缓辣劲儿,那感觉真是太爽了!

  因为老厂食堂饭菜特别好吃,中午时间排队人太多,时间太长、太麻烦,加上食堂就餐空间也毕竟有限,很多车间、科室就在工厂的汽锅做饭吃。

  当年工艺处青年业务骨干李涛回忆:“除了去食堂用餐,我们还把自带的生米、生菜拿到附近车间汽锅去做。机关每个办公室也都有一个饭筐。早上除了值日的人打扫卫生,人们第一件事是淘米,洗菜,把饭盒和菜盒放到铁条焊成的饭筐里,再由两个人拎着暖瓶和饭筐送到锅炉房大汽锅里。饭筐有大有小,大的可以放上二十多个饭盒,小的也能放进十个八个。后去锅炉房送饭盒的人一看没地方摆饭筐,就把先送去摆好的饭筐一顿倒腾。等中午取回就餐时打开饭盒一看,有时洒了一半米一半饭,气得直嘟囔。有的同事把生白菜、粉条和做好的红烧肉放在饭盒里,再加点酱油添点水,中午取回来拌一拌红乎乎的香,堪称美味!”

  老厂食堂的热烈和温情  

  老厂食堂洋溢过青春的活力。因为它面积大,除了职工用餐,有时也被作为工厂召开中等规模会议和活动的场地。每逢春节,一些有实力的大车间、大分厂和集体公司就选择在这里举办春节联欢活动。1985年春节,我曾荣幸地作为厂团委代表,受邀参加了老抚挖配件公司的联欢晚会。配件公司是老抚挖文体活动的旗帜性、代表性单位,在全厂负有盛名。晚会也代表了抚挖厂的最高水平。在六、七百名公司职工参加的这场晚会上,蜚声全厂乃至全市的文艺台柱子们纷纷亮相。高水平的男、女生独唱、男女生二重唱、民族舞、交际舞、国标舞、相声、小品、诗朗诵、名曲演奏等各种节目形式闪亮登场,精彩纷呈。那场急管繁丝、热烈温馨的晚会把老厂食堂变成了缪斯们尽情展示才华的舞台,变成了抚挖厂的“维也纳金色大厅”,令我见识了老抚挖文体活动的鼎盛繁茂、人才济济,这里也成为了许多初出茅庐的工厂“文艺青年”们“一唱成名”的宝地,令我们回味无穷。

  老厂食堂还验证过比金子更贵重、更坚韧、更赤诚的温情。母亲回忆过,在动乱岁月,造反派曾想在这里揪斗职工医院德高望重的两位院长,但医护人员们任凭威胁、高压就是不买账,坚决不参会,坚决保护这两位老八路出身、在抗战中舍生忘死救护战友的院领导;两位院长在“运动”中也全力保护自己的医疗骨干、技术权威不被揪出去,不惜与造反派针锋相对拍桌子也毫不退让。偌大的食堂里空荡荡的没有了“观众”,批斗的“独角戏”自然唱不成。父辈们在艰难的日子里,齐心协力顶住压力,千方百计保障了对当时东公园、久保町地区5、6万居民的医疗救治,整个医院没有一位领导或医护人员被揪斗,创造了那个“运动”年代里的奇迹。

  如今母亲和健在的老同事都已年过八旬,德高望重的项院长年近九旬,为我接生的张蕴芝阿姨已九十五岁高龄。她们时间长见不到彼此就非常想念,拄拐、坐着轮椅也要相互探看,去不了也要打电话。即便耳背已听不清说什么,只要知道老姊妹还在就安心开心。回想当年的医护工作和“抱团取暖”的往事,母亲们神往欢笑,忘记了时间和身体,离别时依依不舍。看着她们无可挽回的衰老,我这个职工医院出生的婴儿、长大的孩子,感到深深的痛楚。  

  老厂食堂的味道像车床、熔炉一样承载着母厂的记忆,现在我也常在家里试着做食堂和汽锅那样的蒸菜、炖菜,只是任凭食材再精,也复原不了那样浓香扑鼻的味道了。那是工厂集体生活的味道,无与伦比的味道。它不只是一种味道,更是一群永远铭刻在生命里的人,一个永恒的存在,一段忘不了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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