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荡在风中的记忆（1）

　　五十年代的天空总是很阴郁的。即使没有云，也不会有刺眼的阳光，永远是一成不变的灰蓝色。在它下面是静悄悄的世界。没有喧嚣，没有轰鸣，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安详而又平和。男人们去上班。女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屋子里，边做活边聊天。今天上你家明天上她家，没完没了地纳着鞋底，织着毛线，没完没了地唠着喀。只有孩子们在外面玩。街上人很少，路上也没有多少车。偶尔过一辆卡车或者前面带“鼻子”的客车，坐在路边的孩子们就要站起来欢呼：“噢、噢——”，或者扔石子，有时还跟随跑几步。马车多一点，不时就过来一个。马低着头，忧伤地迈着脚步，屁股上戴着一个马粪兜子。车老板叼着烟袋锅，半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赶着车。孩子们趁机偷偷地趴在车后沿上，刚走十多步就被发现了。车老板大声呵斥，甚至挥动鞭子，做出要抽人的样子，孩子们便一哄而散。他们自以为占了便宜，发出得意的笑声。

　　门前有一棵树干倾斜的松树，我在上面爬着。其实不是我在爬，有一双大手把我举上面，使我的手脚刚好触到树干，做出爬的样子。那张模糊的脸是谁？现在想来应该是我的父亲。如果是他，那就是我对他唯一的记忆。因为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到我的父亲，不久以后他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母亲坐在床上缝补衣服，我在地上扶着床沿玩。嘴里数着：“一、二…”母亲说：“三”。我于是重新数：“一、二、三。”

　　这是我最早的两个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