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里的外交案（八）

关于安奉铁路，我汇总各种资料，大致理清了脉络。这条铁路本来是日俄战争时期，日本借口战时军运，强行修建的安东至奉天的窄轨军用轻便铁路。日俄战后，日方以小村寿太郎为首，中方以奕劻为首，双方谈判五个星期，于一九0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签订《中日东三省事宜条约》，根据条约附约第三条内容，日本继续经营安奉铁路至一九二三年，届时估价卖给中国。条约签订不久，日本又强迫清政府同意“改良”该军用铁路线，铁路线的一切经营活动由日方说了算。一九0七年四月一日，日本政府及满铁同时下令日本“铁道提理部”负责改良安奉线铁道工程，铁道提理部心神领会，把“改良”偷换为“改筑”，到一九一一年十一月一日，工程宣告结束，至此，安奉铁路由军用改头换面为商用，客货列车畅通无阻。为庆祝改筑成功，满铁举行了盛大的庆典活动。与此同庆的还有“鸭绿江大桥落成典礼”。但是你要知道，桥与路的同期竣工庆典意义何等重大——日本把安奉路和鸭绿江桥对接了，即一条从奉天（沈阳）经安东（丹东）、再由安东（丹东）到朝鲜釜山车站经水路到日本本土的，掠夺我国东北资源为目的的运输线全线贯通！

日本暗地里干偷梁换柱的时候，伊集院假惺惺照会清外务部，要求与中国商议安奉铁路改筑，和允许满铁承领该项工程。中方自然不肯认账，派黄国璋等人赴奉会商，结果一谈就崩。接着，东三省总督徐世昌也派员分赴沿线勘察，一查，日本所定新线与前全不靠谱，并拟加宽轨道。徐世昌遂将会勘情形咨报外务部，说日本勘定的新线与旧道相去甚远，拟改用宽轨，其意不言自明。于是，中方连篇累牍打笔墨官司，小日本暗度陈仓加紧施工。

一九0九年夏天，就在东省六案尚无定论时，日本向清政府提交一份改造安奉路的公函。清政府有关部门看过公函，顿时火起，针对性提出十项要求，毫不客气地原封退回。六月二十五日，伊集院阴魂不散地找上门来，和梁侍郎接触。

伊集院说，原定二年改造该线，现在耽搁已久，我国吃了大亏。

梁侍郎冷言冷语，诞延乃是你们自己诞延，如果你们稍肯通融，岂不早就了结？今期限已过，不改造也没什么不妥。

伊集院恬不知耻地说，日俄战争，我国耗掉生命财产无算，战事之后，我国应享些商业上的权利。

梁侍郎听完这句话，狠狠地呛他一句：生命、财产请你找俄国算账，与中国无干。我对当时在京会晤贵国公使内田的情景记忆犹新，他说‘俄国侵占贵国土地，敝国当仗义夺还贵国’。今贵国一切举动，切勿贻人口实，指责贵国较俄国尤甚。

这次中日对话中，我觉得，梁侍郎的狠劲儿还不够。按伊集院的混账逻辑，战争带来的损失由中国补偿理所应当。那梁大人就应该跟伊集院算算，中国的损失谁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