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里的外交案

由于中日双方各执一词，事情搁置到入秋，维系了近三百年的清政府像捱不过寒霜的枯草，在与日本的拉锯战中，签订了《吉长铁路借款细目合同》、《新奉铁路借款细目合同》、《安奉铁路节略》、而这个《安奉铁路节略》与《东三省交涉五案条款》，《图们江中韩界务条款》只差十五天。

在东省六案的谈判中，清政府据理力争，日本条件苛刻，使事情陷入僵局，直到一九一0年夏季来临，仍然毫无进展。日本自己也知道，这场官司理论上输定了，但它有比口齿唇舌更锋利的刀剑——武力。

八月二日，日本外相指令伊集院正式通知清政府，日本政府决定不再与中国合作，单方强行改建安奉路。通知下发四天后，满铁开始预备施工。

清政府的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五案，被日本打得措手不及。尤其日本所说的不合作，让清政府心惊肉跳，这个衰老的政府知道，日本的可怕，不在谈判桌上巧舌如簧，而在刺刀战舰飞机重炮。

清政府从中央到地方，从地方官员到朝廷重臣，五年中为抚顺煤矿熬心咳血，一迄日本用刺刀代替公文，泱泱中华帝国，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吭声，挺胸说不！

这种形势下，奕劻出面了，递给伊集院一张帖子，该帖子写明：

1、法库门铁路“暂行缓议”。

2、大石桥支路允做“满铁”支线。

3、抚顺、烟台煤矿允中日合办。

4、安奉铁路沿线各矿允中日两国合办。

5、京奉线延站“谅贵国政府可以照允”。

岂不知，这种时刻万万不能退，退一步等于退百步。一招露怯，人家得陇望蜀。

伊集院又适时出现，他说中国政府违背《北京条约》，借词脱免，做事不仗义。日本政府念在睦邻关系友好，尊重中国的地主地位，对于抚顺、烟台两矿采炭，愿意纳税，但税额不得超过其他地方税率，煤矿的输出税，与开平、青岛一体优惠。

伊集院的意思，是日本铁定享有开采权，出井税和出境税给予最惠国待遇。愿意缴纳地租，参照其他地方缴纳的租金为标准。同时，愿意付给王承尧一定数额的抚慰金。

清政府被端着刺刀的日本逼进死角。八月二十六日以后，连续几天的谈判，清政府终于同意，抚顺煤矿交给日本单独经营。九月四日，北京城淫雨霏霏，在浑浊的天气里，中日《东三省五案条款签订》。按该条约规定，中国如筑新法铁路，应先于日本商议；中国承认大石桥铁路为南满支路线，并同意将该支线延展至营口；中国承认日本开采抚顺、烟台煤矿；该矿向中国缴纳各种税费及运煤出口税，应照最惠之率征收；安奉铁路沿线及南满洲铁路沿线矿务，除抚顺、烟台外，统由中、日两国人合办；京奉铁路延展至皇城根一事，日本允无异议，具体办法另订。另外，还夹带一个《图们江中韩界务条款》。

《五案条约》中，我特别留意了涉及到抚顺煤矿的细则，细则规定：

甲、中国政府承认日本政府开采上述两处煤矿之权；

乙、日本政府尊重中国一切主权，并承认两煤矿开采煤筋向中国政府交纳各项 ，惟税率应按中国他处煤税最惠之例另行规定；

丙、中国政府成允上述两处煤矿开采煤筋出口外运时，其税率应按他处煤筋最惠之例征收；

丁、所有矿界及一切详细章程，另派员协定。

《五案条约》签完，一直躲在幕后指挥的伊藤博文，在满铁第二任总裁中村的陪同下，亲临抚顺煤矿视察。他太想亲眼欣赏一下这座举世无双的大煤矿了。伊藤不顾年老体弱，乘电车从老虎台矿一直浏览到千金寨车站，炭矿长松田介绍了全面情况，听得他心花怒放。伊藤吃罢午饭，意犹未尽的和炭矿次长阪口新圃下了一盘围棋，留下墨宝，蹬车返回沈阳。隔天，在哈尔滨火车站，伊藤遇刺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