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一地碎影

2、近代中国，好比一只性格温顺的肥羊，被饥饿凶残的群狼撂倒，毫无反抗之力，任人撕咬。

自一八四0年起，中国几乎步步深渊。

一九00年八月十三 日，八国联军取道天津攻陷京畿通州，十四日，清军苦战一天保卫京城，十五日凌晨失守，联军涌进东华门。慈禧见势不妙，打点行囊，携光绪皇帝一干人等出居庸关，远遁西安。

许多年后，我追着那行歪扭的车辙苦思：西安之路何其遥远，漫漫长途中，吱呀作响的骡马大车载着流亡政府，一路撒下多少离别的凄楚？老佛爷“西行狩猎”，朝廷重臣奕劻和李鸿章临危受命，作为清廷的全权代表，留守北京与侵略者谈判。两人接手了一件晦气的公务，强盗漫天要价，主人却不能就地还钱，只有代表清政府“结与国之欢心”，同十一国公使签订《辛丑条约》。

战争赔偿款，四点五亿两白银。

拆炮台、驻军队，对日、德谢罪……

我一直想，一次庚子国变，清廷高层里头，最难过的恐怕是光绪。于私，他失去心爱的女人珍妃，国家利益上来说，更让他如嚼苦艾，白花花的银子流进外人口袋，他心痛。港口码头吞吐的货物不是平等贸易，他痛心。巨额赔款大大损害中央财政，虽躲过灭顶之灾，代价之巨大，亦属亘古未有……拂开一百年的烟尘，我分明看到光绪苍白的脸，触摸到他狂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