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一地碎影
纸里包不住火,消息一经传出,中外无不哗然。英、日、美急吼吼围上来,谴责沙俄饿虎扑食,骨头渣都不吐一星星给合作伙伴。清政府对胆大包天的增祺尤为恼火,好你个增祺,身为帝国高官,竟匍匐毛子脚下自甘为奴,卖国求荣,先斩后奏,非叫你自食其果不可!于是,发表严正声明,拒绝承认《交地章程》,派驻俄公使杨儒与沙俄展开谈判,再将增祺革职查办。
一般情况下,封疆大吏铸成如此大错,保全性命遣返原籍已算祖宗积德,增祺则不然,沙俄在各方压力下,宣布《交地章程》无效,这样一来,增祺奇迹般地官复原职。
绝地逢生,大难不死,增祺擦干冷汗,定下神来,谋划为朝廷做点事将功补过。恰巧,王承尧、翁寿脚前脚后登门拜访,了解两人来意,增祺暗念苍天保佑,赐予赎罪立功的机会,痛快地答应官府给予正面支持。
增祺热衷属地开矿,一如折子中写的,首先出于国内政治语境。昔中日甲午战争结束,沙俄狼披羊皮,上下其手,迫使日本吐出衔在嘴里的辽东。之后,假“防日”借口,攫取中东铁路、南满铁路支线的修筑权,在东北争取到主动地位。
赚了便宜的沙俄欲壑难填,一八九七年底,假英、日、德等国侵占东北的名义,擅自派军舰闯进旅顺港,胁迫清政府在次年的三月、五月和七月先后签订《中俄旅大租地条约》、《中俄旅大租地续约》、《东三省铁路公司续订合同》。至此,沙俄完全控制中东铁路和天然不冻港旅顺,相应享有铁路沿线的矿业及贸易减税等特权。
八国联军进攻北京时,沙俄借口保护中东铁路、镇压义和团,十七万大兵压向东北。义和团被镇压后,中东铁路中方总办许景澄被清政府处死,又迟迟不补缺空,结果中俄合办的铁路归沙俄一方独占。期间,沙俄不失时机地逼迫清政府签订《吉林煤矿条约》和《黑龙江煤矿条约》。
另外,沙俄的皮靴也踏上我家乡的土地,洗劫了清王朝统治者的祖陵——永陵,把祭殿里的金银瓷器贡器一扫而光,觉得不过瘾,又放火烧掉赫图阿拉。现在,我每次带外地朋友游览这两处景点,都要特别说明,为什么复制品那么多。没办法,原来的被人一扫光。
沙俄通过一次次军政事件搅乱东北,作为地方官员的增祺处处掣肘,苦撑大局,他更害怕中央哪一天醒过神儿来,揪着衣领问罪:你怎么守的关外,陪都、祖陵无一幸免,该当何罪?
虽然时运不济,增祺心里并不糊涂,他知道,洋务派官办企业多被车裂,有资金没资格进军新兴产业的民族资本家,转而依赖其政治代表,呼吁政府打破垄断,降低门槛,允许民间资本介入,拯救危机。增祺摸透中央的心思,国家这挂大马车要继续往前赶,就须打破旧机制,为民间资本运作的多元化打开一扇窗。他还看到,清政 府在《 议 复 王 御 史 开 办 鼓 铸 银 元 摺 》中 明 确 说 道:“特 諭 天 下 凡 有 矿 之 地, 一 律 准 民 招 商 集 股 ,呈請 开 采 。地 方 官 吏 认 真 保 护,不 得 阻 扰 , 矿 利 既 丰 ,然 后 拔 十 分 取 一 酌 抽 税 课……”
总之,在振兴民族商业的浪潮中,开办矿山者芸芸,债台高筑的清政府计国税增收,特颁布《开办奉天东边矿务章程》,鼓励民间资本进入工矿领域,增祺竭力摇旗也是审时度势,顺应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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