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虚幻的花翎

一九0一年十二月九日，对于王承尧来说，是个意气风发的日子，在四方宾客的道喜声中，他亲手将“华兴利煤矿公司”的牌匾高高悬挂在千金寨。

王承尧的身份是总经理，当初和他参与考察的好友满人官吏荣伦担任董事长。

王总经理喜气洋洋：商人的本质是赚钱，瞅准投资方向，抓住机遇，抓紧时间，让钱像雪球般越滚越大。他明白，乌亮的石头可以雕塑，烧火做饭，烧造陶泥的瓶瓶罐罐，更大用途则在于工业生产，在于白银的量化，这价值与他开的钱庄、首饰店绝不是一个等级。

办企业不同于走南闯北的贩运，也不同于守着一两爿店铺克己勤勉，它的投资成本、管理方式、运行方式等绵密复杂，好在王承尧是个挑战型人物，凭着商业的成功和持久的人格魅力，愿意入股的伙伴揣着一兜子银票纷至沓来。王承尧得意于旺盛的人气指数，拿出三千两白银，吸收各股东白银十万两，作为启动资金，进军煤炭工业领域。

照理说，十几万两的投资不算小，扔进一马平川的煤场，却像二百斤胖子吞颗枣——偌大产煤区，一个歪斜的木棚子十分抢眼，棚顶苫茅草，坑口容一人出入，舍此无他。这是我在一张老照片上所见的华兴利公司作业场，不过，王承尧不需现代采煤设备，一他没那么多资金大搞机械化，二他也没想那么长远，他想着守好这煤洞，别闹出人命，照章纳税，合法经营，挣的钱儿孙们就花不完了——摊子铺大招风，中国人喜欢做事留三分余地，讨厌铺张招摇。王承尧如是想。

华兴利公司的采煤工很多是出让土地的农民，收入与采煤量挂钩。平常日子，到矿干活的人二三百到七八百不等，工人按劳取酬，皆大欢喜。雇工多寡也是根据实际出发，大家凑的份子不容易，浪费一分钱都是可耻的，得精打细算，钉是钉，铆是铆，清清如水。

煤矿主与工人携手奋斗，一九0二年八月，华兴利公司正式产煤。资料记载说，产煤量不太大，每天多则十万斤，少则七八万斤，运到奉天煤炭发卖所，销售给中国商人。

即便如此，王承尧的惊喜也如点石成金一般， 这意味着，一个家境殷实的商人发达成大资本家。“王家的祖坟冒了青气”。王承尧暗想。他取出收藏在柜子里的顶戴花翎，弹弹灰尘，摩挲着，忽觉有点好笑，便嗤地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