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铁轨的表情

嘎礼特拉斯托夫不仅将铁轨铺到沙俄大校执掌的抚顺煤炭公司，顺路捎带着延伸到华兴利公司界内。管理人员把爆炸性的消息传递给王承尧，他脑袋嗡地一声就炸了。

王承尧慌忙赶到千金寨，查辨真相，大惊失色，一刻未敢耽搁，返回奉天向增祺报告：千金寨出了大事！

历史总有疏漏，比如增祺听完王承尧汇报，他做了哪些及时处理？令人疑窦丛生的是，铺铁轨不是分秒之内完成的，俄人施工期间，当真没人禀报将军吗？那么，是将军失职，还是属下们渎职呢？因为没有史书作证，我权且认为，抚顺煤矿岌岌可危，增祺无计可施，兵荒马乱的年月，他惟求自保。

这条轨距为三点六英尺的铁道，是抚顺铺设铁道之始，从此，抚顺浑河以南地区轨道纵横，斑斑锈色主宰丘陵和盆地，伸向寂寥而迷茫的远方——本地资源的开发，一起首便是悲情的隐喻，贪婪和邪欲的升腾。正是俄国人铺的窄轨，给日本人战后霸占抚顺煤炭资源提供借口，给日本人吞吐抚顺丰富物产奠定侵略基础。

铁道铺设到人家眼皮底下，用意不言自明，嘎礼特拉斯托夫亲率俄兵，进驻华兴利公司总部千金寨耀武扬威，强抢王承尧五坑中的三坑采煤。另一部分俄军咋咋呼呼，持枪征用痞子流氓，把劫来的煤炭装车运走，严禁王承尧出售储煤。

光天化日下的聚众抢劫，王承尧着急上火，但他手中没有火统鸟枪，挖煤的尖镐铁锹打不赢铜壳子弹，万般无奈，想出暂停采煤的消极办法。

小股俄军在抚顺的动作，增祺始终睁一眼闭一眼没加制止。一是个人内心对沙俄的恐惧感，二怕旅顺的俄军掉转炮口对准奉天，到那时候，他彻底变成朝廷的惹祸精，落得一人犯罪，全家陪斩的凄惨。增祺祈祷战争早点儿结束，双方撤军，头顶这块云彩就散了。

越等事儿越棘手，王承尧顶不住骚扰，给奉天将军写封信，请求关门歇业。增祺心里不愿意，停产影响公司分红，意味个人收入的减少，但和砍头比，两害取其轻，增祺斟酌再三，很识时务的舍银子保命。王承尧遵命关了华兴利公司。

眨眼，轻霜降临东北大地，低温中人们感受到秋末的冷冽。这个季节正是煤炭发售的最佳时机。华兴利公司歇业已数月，股东们赔不起，王承尧也赔不起，大家想趁销售旺季复工，挽回经济损失。王承尧给增祺将军说，华兴利公司鉴于自身状况，请求重新开业。理由是“为了补救奉天商民缺乏用煤，十一月再度着手开采，王恐俄人妨碍开采，请将军予以保护”

因为记载的空白，我不知道增祺将军对华兴利公司施以怎样的保护，确定无疑的是，王承尧只顾及商人利益，忽视了社会动荡的大局——他申请重新开业之际，日俄大战正酣，旅顺口一路烧来的战火，已经蔓延到抚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