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折断在山咀子的翅膀

三月九日，天气诡异，刮起东北少见的狂风，裹挟着飞沙，呜呜之声如豺狼绝嚎。被圈到城内的俄军闻声胆寒，觉得这声音似乎预示盘旋头顶的不祥之兆，夺命无路，惊恐一寸寸增长，压垮具有哥萨克凶残传统的欧洲军队。

日军在这一天的战斗中也吃了亏。史书记载，风卷黄沙时，一支日军工兵迷路，在城郊高湾的高扬村，遭到俄军伏击，大佐战死。

小胜并不能消除俄军的恐惧，城外，日军的脚步声渐次清晰，马蹄皮靴踢踏地面扬起的尘土，和着狂风飞散空中。一支日军直插俄军的小东洲司令部，那里空无一人。午后两点钟，日军到达千金堡，侦察兵发现抚顺城内火光熊熊，城北山上，隐约有俄军防御工事里备战。

抚顺城北山，人称高尔山。唐代，高句丽人曾把它作为国都之外的第二大城经营。辽代，在山上建两座宝塔。白云苍狗，人间频换，我去登高尔山时，高句丽人的城址蛰伏于山石树木之中，辽塔剩下孤零零一座，塔铃失音，塔身嵌入许多新砖，我知道，那都是战争的伤口，像一个人身体里没有取出的弹片，只要生命不消失，暗疼永远在。

那一天的三点四十分，日军骑兵赶到杨柏堡，冲垮俄军后卫部队的阻击，向山咀子方向，也就是我所处的友谊宾馆山突进，当日军赶到浑河岸边，才发现进入抚顺的咽喉——浑河桥两端浓烟烈焰。日军侦察兵见到的大火，正是在这里燃烧的。

没有桥，又是春汛季节，浑河流速湍急，河床宽阔，日军先锋望河兴叹，等待后续部队跟上再想办法。

先锋受阻，后面的部队只有加速前进，黄昏之前，日军前卫本队赶到浑河岸边集结。来不及喘口气，马上组织两支工兵队，一支抢修烧坏的浑河木桥，一支在游水浅处，架设临时木桥。

守城俄军见日军修架桥梁，不断发射炮弹，炸的日军工兵吱哇惨嚎，断臂残肢飞进浑河喂了鱼鳖虾蟹。工兵没法干活，架桥工程进展非常缓慢。但俄军乃强弩之末，狂轰滥炸无法扭转颓势，日军蚂蚁般聚集在浑河岸边：日军一个师团的一部到达河滩待命，小原旅团沿古城子河北上，到达大官屯，沿浑河南岸搜索前进，与“鸭绿江”部取得联系，计划包抄高尔山的俄军。

前方战况日军第十一师团长已掌握，他还从军司令官那里得到向三岔子方向追击日军的命令。综合军情，晚九点整，师团长下令：十日晨七点师团本队集中杨柏堡南部，追击分队须于当夜占领抚顺城。

根据师团长命令，日军逐渐缩小包围圈。

三月十日下午，后备步兵第五十八联队第三大队从小官屯出发，渡过浑河，逼进零星俄军，抢夺城南关。双方展开激烈的巷战，结果俄军先失一局，在日军凌厉攻势下让出南关。五点四十分，日军占领北关。这时，第一军小原旅团的先头大队也按预定时间到达，与第三大队共同据守抚顺城北村庄内的俄军展开攻击。

日军风吹流沙般涌进抚顺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