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折痕（十）

后藤回国后，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政府首脑们反复研究，最后敲定，在王承尧身上打开突破口。

一九0七年七月二十四日，后藤新平乘船驶过夏季的日本海，从大连登陆再到奉天。后藤这一趟来不是游山逛景，他有一件重要的公务要办，即约见王承尧。

一听满铁总裁要见自己，王承尧的兴奋如沸水升腾，一刻没敢耽搁，急忙去见后藤。

孰料，后藤新平又耍花招，王承尧赶到奉天才恍然大悟——原来后藤事务繁忙，无暇会见，改由助手佐藤安之助会晤洽谈相关事宜。

王承尧压住无名之火，坐下来与佐藤氏谈判。佐藤氏没带丁点诚意，每当王承尧询问实质性的矿案问题，吞吞吐吐，后来，佐藤干脆摊牌：满铁约见你，意欲赔偿你的投资，了结此案。

王承尧惊诧万分。他不想要钱，钱是有数的，煤矿价值几何三岁孩子都会算。退一万步说，王承尧同意资本补偿，股东的关他也过不去。满铁开列的条件，王承尧死活不答应，反复跟佐藤说，请让我见后藤总裁，我直接和他谈。佐藤兜圈子，说总裁日理万机，哪是你想见就见的。王承尧火冒三丈。

幕后指挥的后藤新平见王承尧不识趣，甚为恼火：中国商人给钱不要，想要钱的那天，分文没有。收买无望，后藤新平没心再耗时间，登上开往大连的火车。

王承尧刚暖和一点的心被后藤泼上一盆冷水，恨意难消，给外务部写信，叙述与后藤见面的过程。外务部收到王承尧禀稿，才知后藤约见王承尧的核心目的，马上给杨枢发电报，告诉他日本食言，让杨枢找日外务省催后藤与王承尧面议交还，早日结案。杨枢马上找到林董，重申中国政府的立场。日本高层再次集体沉默。

外务部焉能不识日本心存不良，实在拿不出更好的对策，只有催杨枢。杨枢回电告知，日本说，正在催后藤抓紧办理。日本给杨枢的答复是缓兵之计，事实上，林董背地指令驻奉总领事狄原，坚持煤矿不还的原则，继续想法收买王承尧。如果王承尧同意补偿就安排与后藤或其助手见面，如不同意，就把他拖得人困马乏，反正煤矿在我们手里，到最后让他矿钱两空。

转眼，一九0七年的秋天来了，季节更替中，抚顺煤矿的事情没有任何进展。一天，中驻日代理大使李家驹致函林董，通过他催后藤与王承尧见面。杨枢也在东京会晤回国的后藤新平，要求他和王承尧洽谈，归还抚顺煤矿。两位大使催办，后藤新平扶了扶眼镜，冷冰冰地说，非我不与他谈，是王承尧不肯到大连，故而延迟到现在。

后藤新平信口胡扯，清政府以为事情又有转机，急忙给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发文，让王承尧到奉天听候消息，如在大连商讨，奉天要派员同往。

王承尧岂敢怠慢，慌忙赶回奉天静候消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秋末、入冬，眼瞅着快过元旦了，后藤新平既不来华，也不约定王承尧和他的助手见面时间，总之连个鬼影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