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里的外交案（三）

外务部心里托底，义正言辞地回复阿部，抚顺煤矿原系华商开采，自光绪三十一年被日军占有，迭次照索，迄今未还，该处所产煤炭，理当照税征收。不能援引专案减税条例。在公函末尾，外务部特意加上一句：除非该矿仍交还中国另案办理。

本想讨便宜，却被人当胸一拳，阿部心里七荤八素，把清外务部的意见反馈国内，日本政府讨个没趣，指示阿部继续死缠烂打。阿部奉命扭头追问清外务部，青岛出口煤为什么每吨课税一钱，硬要抚顺煤炭也列为专案特殊办理。

清外务部被日本的胡搅蛮缠惹得火起，直接驳回阿部，煤矿本中国商人所有，自你们强占至今，负债累累，身陷水火，屡屡求告本部援中日条约交还产业。你们说让他和后藤面谈，纠缠至今没有眉目。日人因军事占用抚顺煤矿，早应还给中国，至于援引开平、青岛等矿税率，对不起，没这个先例。近期你们可就补税问题与东三省总督商议，另转告你国政府，及早议定交还抚顺煤矿。

减税不成，煤矿权属问题连带勾起，日本政府恼羞成怒，指使阿部照会清政府：去年五月十一日，我国政府已申明立场，绝无变更。此事与煤筋出口减税是两码事，不能相提并论。大连的地位与青岛没有差别，为什么青岛出口煤筋援开平之例，大连及其他出口煤筋反遭拒绝，我实难理解。

清外务部针对阿部的“质问”，不卑不亢地回击：抚顺煤矿是华商的私有资产，不是南满洲附属企业，本部早已切实申明，你国久占不还，违背公约，延迟至今。中国民人的产业，理当退还中国人自主经营，你国自食其言，擅自定案，以为不可变更，反称与出口税是两码事。在中国，凡专案减税的，都有原因，而非无缘无故。抚顺煤矿理该交还，更不能援例减税。

说来说去，其实就一句话：请你日本早还抚顺煤矿，它根本谈不到什么减税不减税，更不能把税收与归还煤矿割裂开。清外务部强硬出击，一时之间，日本的目的没达到，但几年里头也没停减税的闹腾。一九一一年，日本政府在清政府寿终正寝前五个月，终于破解抚顺煤矿的难题，减税自然也涵盖其中了。

减税风波平息，日本闭户反思，清政府绝不会拱手相让抚顺煤矿，在此情况下，一九0八年九月，日本政府的内阁会上，一个新的阴谋诞生：把抚顺煤矿并入“满洲东省五案”一块儿谈。

日本的阴险在于，如果抚顺煤矿单列谈判的话，于法于理皆不利本国，再怎么着，事情摆在那里，湛湛青天不可欺，日本还有点顾忌。最主要的，“卧薪尝胆”期没完，腰杆不十分硬朗，怕遭众怒。如果放在一起谈，六案互相牵制，不怕清政府不被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