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漠南草原的风声(1)千里大奔袭

满蒙之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大草原野性难驯，有科尔沁，喀尔喀，也有察哈尔。在皇太极的版图上，科尔沁可以有，察哈尔不可以有。察哈尔的存在，犹如一只钻营草原的土拨鼠，它躲藏在土堆草丛中掏洞，破坏草原生命的秩序，它是草原上的异数，只许消失，不许猖獗。

天聪六年四月一日，在浩荡的长风中，皇太极御驾西征，讨伐察哈尔。适值辽河春汛，桃花水泛滥，浊浪滔天，西征满军浮水而过，两昼夜始渡完。

大军走到辽阳界内的都尔鼻，喀喇沁、土默特部落诸贝勒如约来会。十二日，大军至喀拉和硕驻营。皇太极召集蒙古各部贝勒及大凌河新附官员大宴。

西征大军一路跋涉到达都儿白济，尔后到达西拉木伦河。蒙古喀拉车里克部、伊苏忒部等各率部兵来会。这其中，有几个重要人物，土谢图汗奥巴、国舅吴克善和女婿满朱习礼。三人都是皇太极的至亲，又是草原举足轻重的首脑，具有一定的号召力和向心力。当天，皇太极宴请蒙古首领，赏赐土谢图汗蟒袍、甲胄。

蒙古各部兴高采烈，吃完喝完赏赐完，皇太极脸一沉，教训起这帮无拘无束的家伙。皇太极说，我整旅远征察哈尔，事先约定你们出兵来会。今你们所带的兵，多少不齐，快慢不一。唯有土谢图汗带来的军士甚多，又不惜所蓄马匹，散给部众疾驰来会。足见他的心诚。

皇太极也不太满意国舅吴克善：“朕心有不慊矣。”

他评价扎鲁特、敖汉、奈曼表现较好，巴林部落似乎畏惧察哈尔，且各惜马匹，怠缓不前。他说，当年喀尔喀诸贝勒为察哈尔屠戮，有人落井下石，强占他们女人的，夺取他部落的等现象屡见不鲜。我为了伸张正义，替喀尔喀诸诸贝勒复仇，故而兴师讨伐，你们应齐心合力，以雪前耻。但我看你们好像有畏惧之心，你们怕什么呢，他察哈尔能打到我城下吗？塞特尔动辄称病，果然是病了吗？我看是不念国政，酗酒贪杯，搞坏了身体。阿禄贝勒被察哈尔驱逐，走投无路奔我而来，我每每告诫你移营到我附近安家，你不听我的话，一意孤行，游牧远处，又被察哈尔抢掠。且以所掠财物献与明国，诳言深入满洲得到的。属国遭贼人洗劫，我心有憾，思虑为你们报仇。阿禄诸贝勒宿怨日深，不想着助我一臂之力复仇察哈尔，却不舍得你的马，你的兵，仅以一旅之师勉强应命。俟班师之日议罪。

皇太极的训诫震慑了蒙古各部，叩首谢罪，踊跃从征。西征大军星夜飞奔，直取察哈尔。不过，老天这回眷顾了林丹汗，一个深夜，镶黄旗固山额真额驸达尔哈家的两个蒙古人偷盗六匹良马，潜回察哈尔送情报，说满洲前来大举进攻。

林丹汗一听，吓得脑门淌汗珠，慌忙令部众弃本土西奔。又打发人到归化城，驱逐富裕牧民及牲畜西渡黄河。

林丹汗跑了，皇太极不知道，他的西征大军继续按计划行进，穿过兴安岭次大儿湖的古里河。大儿湖延袤八十里，东西三河环流，植被丰茂。但这里河水咸涩，不能直接饮用。大儿湖距沈阳一千三百五十里，大军长途跋涉，劳累疲乏，有水喝不了，无法扎营，只好前进，到达都勒河休整。

皇太极命白布赫率八名壮士，每人配两匹良马，入察哈尔国界抓舌头。第二天，一蒙古人徒步跑来投降，带来了林丹汗逃跑的消息。

千里行军，没动一刀一箭，敌人望风而逃了。皇太极喜忧参半。怎么办？召大臣开会。会上，皇太极说，察哈尔知道我们整旅而来，不敢樱我军锋，惶惶如丧家之犬。我们追得越急，他跑得越远。我们长途行军，马疲粮竭，不如暂到归化城休整，再做定夺。

林丹汗跑了，这场仗没对象，打不成了。人马乏累，皇太极一通报情况，大家一致同意进归化城。

大军开拔归化，次日到达兀尔土。库尔缠率人侦查，察哈尔人的影都没见着。（葵已），到达胡喇户。仍然踪迹皆无。大部队走走停停，这一天抓了个舌头，皇太极亲审，问明已近察哈尔国左界，与喀喇莽奈境接壤。决定加快速度，进征察哈尔。

五月，大军进入察哈尔国土，皇太极三令五申严肃军纪，违令者论罪处罚。又命阿济格率十六员将官，二百名精骑深入侦探。大部队继续前进，几天后与阿济格会师。奔波复奔波，察哈尔人却跑得净光，只在路上截获几名哨兵。追到叫益图的地方，碰上百名散兵，围困后歼灭。但察哈尔主力还没找到。

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哪还是兴兵作战，皇太极上火了，召集大臣议会。说，我们远征察哈尔到这里，察哈尔逃遁，这么追下去徒劳无益。眼下我们兵马疲惫，我意暂旋师，以图再举。但既然远来，就不能徒手而返，大家发表意见，是先取蒙古部落遗民，还是入明境见机行事？

群臣集议，达成共识：我师此来，已近明境。应先取蒙古部落民众，再入明地，诚为上策——因为主角林丹汗缺席，明内地成了替罪羔羊。皇太极先收拢散落的蒙古人，再转头袭扰明地。

皇太极分出部分部队，把遗留粮饷移储辽河，掘壕防守。又命喀喇沁人到铁岭法库山耕种。大部队则在察哈尔收寻散民。到达朱儿格时，这一带天气炎热，淡水奇缺，兵士焦渴，仆倒在地的再也爬不起来——皇太极出兵以来，第一次遇到可怕的干旱缺水，士兵一个个倒下去，可把他急坏了。也是天不绝人，满洲兵遇上遍野黄羊，一口气射杀数万只。

皇太极连发两箭，每箭贯穿二只黄羊，士兵们高声助威。

当夜，满洲大军行至和尔果时发现了水源。大家开怀畅饮，雀跃欢呼。第二天，以一只黄羊换一碗水的代价，从当地人手中换取清水。皇太极命令各牛录的人带上水，迎接掉队士兵。

捱过水荒，皇太极兵分两翼，左翼阿济格率吴纳格、土谢图汗奥巴、及巴林、扎鲁特部等一万人往掠大同、宣府边外的察哈尔部民；右翼济尔哈朗、岳讬、多铎、豪格等率兵二万，往掠归化城、黄河一带察哈尔部民。又命五百名士兵去黄河取备船艘。皇太极与大贝勒代善、莽古尔泰等统大军继续前进。

满洲兵快马加鞭，二十七日，先遣部队乘夜摸进博多克隘口，抓到一个蒙古人审问，知察哈尔林丹汗尽据部民牲畜财物，渡过黄河跑掉，遗下的是贫穷牧民。这时候，皇太极赶到归化驻营。大军一天之内疾驰七百里，西至黄河木纳汉山，东至宣府，自归化城南及明国边境，“所在居民逃匿者，悉俘之，归附者，编为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