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路歌谣之《下马石》
听说腰站村有一对皇帝所赐的下马石,我很好奇。自世上没了皇帝、民不骑马官不坐轿以来,人世间发生了那么多毁灭性事件,这一对下马石却没有销声匿迹。于是,我来到村口,却不见下马石的踪影,返回村里询问,一村民朝路边的一户人家的大门一指,我才发现两块下马石竟被砌到大门两旁的墙垛里,一边一块。我有点不敢相信,曾经象征着皇恩的下马石,如今却以一块普通石头的身份被实实在在地砌进了这户农家的院墙中──这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我蹲在墙角下,仔细地端详起墙中的下马石,见上面既没镌刻什么文字,也没雕什么花纹,只是两块三阶梯的大理石。暗生疑窦,这真的是某位皇帝恩赐的下马石吗?
关于下马石的来历,专家们称,腰站村的肇氏家族为清王室的皇亲,皇帝赐下马石在此,朝中的文武百官涉足此地必下马下轿,这既是对在老家守陵的亲人的尊重,同时又显示出“皇恩浩荡”。但是,却没有人(包括专家与史料)能说清楚腰站村这对下马石是哪一位清朝皇帝所赐。想来,昔日的腰站村人是不敢私造下马石像当代人在公路上设路障讨小钱儿那样令文武百官在此下马下轿的。这么一想,倒觉得没必要再追查那位恩赐下马石的皇帝了。
将下马石砌进院墙的这户人家原称“肇家老院”,现今的院主名叫肇毓堂,是村中一个爆苞米花的老汉。我问老汉下马石的来历,他居然也不知恩赐此物的皇帝是谁,只知道自家祖上是村里肇氏家族的穆昆达(族长),自他记事起这对下马石就安放在他家大门两侧。文G期间,下马石被供销社的造反派盗走,砌到了供销社的院墙里,他去要,说那是我家的东西,人家不给,他就趁夜里天黑去抠了出来,因为怕再被别人偷走,便将它们砌到了自家的院墙里。我问老汉,想没想过要把这两块皇帝恩赐的下马石弄出去换些钱花?他不屑地说:“两块破石头蛋子,谁稀罕这玩意!”
我有些谔然。昔日为文武百官垫脚的下马石,如今已变成了墙中的两块破石头蛋子。大概是因为不再被人用脚踩的缘故吧,经了风雨见了世面的它们似乎对主人将其安排成院墙的一部分感到很满意,落落大方地卧在墙基下,稳稳当当地驮着墙身,从容而坦然地面对着世事。不时有村人从墙下走过,却没有人在意墙中的它们。偶尔有人看它们一眼,目光极其平常,看不出一丝关注。最后,我伸出手去触摸它们,这才感到它们的身上已经刻满了对历史的感言,只是它们不想让这种属于自己的语言轻易地被人类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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