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仲自传(23)总算过了三年好日子

王连仲自传《我的人生之旅》之二十三

总算过了三年好日子

    1963年1月1日，这是中国现代史上应当大书特书的一天。因为从这一天起，人民群众终于从极端困难时期解脱出来，告别了忍饥挨饿的历史。一些头脑发热的人，也终究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回到了有血有肉、儿女情长的大地。
 
    就在这一天，人民日报发表了元旦社论《巩固伟大成绩，争取新的胜利》。开头便写道：“我们要遵循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指明的道路，在国民经济工作中，继续贯彻执行以农业为基础、以工业为主导的总方针，把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放在第一位，继续大力做好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工作，进一步发展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
 
    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张闻天，曾经写道：“生活的理想，就是为了理想的生活。”一个国家，一个政党，一旦寻求到发展的真谛，并予以付诸实施，那么，国家就会繁荣昌盛，人民就会安居乐业。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农业生产得以休养生息，工厂、矿山也逐渐复苏，全国城乡呈现一幅春意盎然、生机勃发的图景。于是才有了红砖一厂扩大生产规模，招募生产工人这一举措。我也彻底告别了颠沛流离、饥寒交迫的日子，过上了自食其力、安定祥和的生活。我从事着笨重的体力劳动，恣意挥洒着心血和汗水，干着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的事业，无疑心里是坦然的，精神是愉悦的，家庭生活也得到很大改观。
 
    以前，我家住的房子，由于年久失修，造成房脊弯曲，两坡塌陷，不少瓦片脱落、破碎，更为愁人的是遇到阴雨连绵的天气，“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外面不下，屋里嘀嗒”。我备好料，求人把房盖挑了，重新摆放檩木，钉上松木板条，然后抹泥铺瓦，使小小的房屋焕然一新。我和迎春还买了一个炕琴柜、一台熊猫牌收音机。炕琴柜的柜门玻璃上，绘制着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的彩画。我生平第一次戴上了苏联产基洛夫牌手表。有一次月末开资，我和迎春一咬牙，来到康乐大酒楼，点了锅包肉、油焖大虾和葱烧海参，花了四块多钱，着实让我们开了眼界，饱了口福，那种说不出来的余香，久久地弥漫在心头……
 
    在我们三工段，还发明一种互惠互利的集资方法，就是几个人自愿组成一个小组，把每个月的工资集中起来，轮流给一个人使用，这样就能集腋成裘，办成一件大事，或者购买“四大件”了。那两三年时间，在我的工友中，买凤凰牌自行车的，买蜜蜂牌缝纫机的，买牡丹牌收音机的，真乃比比皆是，不足为奇。推坯工毛玉全是位聋哑人，家住比较偏远的望花地区。他每天早晨迎着朝阳，骑着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戴着瓦亮的上海牌手表来到班上，不时脸带微笑，打着手语，表达知足者常乐那种情感。
 
    俗语说：民以食为天。特别是饱受饥饿之苦的人，对主副食品可谓关怀备至。党和政府对农村放宽了一些政策，并明文规定，集市贸易、家庭副业和自留园地，再不允许按资本主义来批了。我的大妹妹桃春所在的辽阳县黄泥洼公社，每月逢五便是集市开禁的日子。走进集市一看，好家伙，几条街道，全被挤得水泄不通。卖五谷杂粮的，卖蔬菜水果的，卖苇席笤帚的，卖鱼鳖虾蟹的，叫卖声此伏彼起，买东西的左看看，右瞧瞧，货比三家，讲价还价。买卖双方，互通有无，心平气和，皆大欢喜，一派升平景象。
 
    在我的家乡抚顺县大柳公社三家子生产大队，有的农民，利用农闲时间，上自留山割杏条，扛回家里编筐窝篓。有的农民到山上采集药材，卖给供销社。也有的农民在自留地里播种饲料，用来养鸡养鸭，养猪养羊。大家纷纷搞点力所能及的副业，手里多少有了点钱，买个针头线脑、肥皂火柴，比光啃那点工分活泛多了。在我们工段架棚子旁边，有很多闲弃的撂荒地，蒿草长得很是茂盛。过了芒种时节，每当午休吃完饭，我和几个工友挥锹舞镐，开出一块土地，然后打垄刨埯，栽种五六百棵地瓜，不久瓜蔓便把空地铺满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吃上那红皮黄瓤、顺甜干面的地瓜。与红砖一厂北侧相邻，便是河北公社万新生产大队的蔬菜地，到了五六月份，碧绿的菠菜，水嫩的黄瓜，圆溜的茄子，通红的柿子，便陆续采摘上市了。有时我们在地头，花上一块钱，能买一土篮角瓜。尽管人们吃的是苞米面窝窝头、全面粉黑馒头，穿的是劳动布工作服，甚至补上几块补丁，可是，大家的要求不高，能够吃不饿着，穿不露着，就算心满意足、福星高照了。
 
    1963年11月14日，我和迎春的女儿出生了。她长得眉清目秀，聪明可爱，使我们这个稍显寂静的家庭，回荡着天真欢快的笑声，充满了甜蜜和温馨。我们所居住的小小院落，洋溢着一片幸福、安宁和祥和的气氛。虽然繁重的体力劳动，使我有些疲惫不堪，但绝不随波逐流、颓唐沉沦，孜孜地追寻着生活的乐趣。每天中午，我狼吞虎咽地吃完饭，便跑到厂卫生所，与几位大夫、护士打几盘乒乓球，或者跑到厂俱乐部门前球场，玩几局“半截篮”。每当冬季，我被借调到外单位烧锅炉。每逢休班时，我往往将自己打扮一番。我穿上皮鞋和毛料裤。那双皮鞋为出口转内销产品，尖头，皮底，棕色，质量上乘，式样新颖。那条花达呢毛料裤为在沈阳中街一家服装店定做，笔挺，合体，也是棕色。妻子迎春又给缝制了一件棕色线绨绵袄，用棕色毛线织了一个帽子。我穿戴整齐，带着妻子、女儿逛商场，溜公园，那双皮鞋在路上咯噔咯噔作响，有时我竟情不自禁地伸展双臂呼喊：我总算尝到幸福的滋味了！……
 
    我们的国家喜讯一个接着一个。毛泽东“向雷锋同志学习”的题词公开发表；对一批在押战争罪犯，再次实行特赦释放；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正式演出；彭德怀复出，担任西南三线副总指挥；前国民政府代总统李宗仁顺利回到大陆……全国人民翘首以盼的好日子终于来到了！
 
    此刻，我怎能不放声歌唱：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