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仲自传(38)香瓜,又甜又脆的香瓜!
王连仲自传《我的人生之旅》之三十八
香瓜,又甜又脆的香瓜!
1984年盛夏的一天早晨,我从辽宁省委党校结业,报社领导给放了4天假,我便蹬上自行车,向着我的故乡——抚顺县大柳乡三家子村驶去。
浩瀚的空天只有几朵闲云在悠然地散步,太阳乐不可支地把光和热奉献给大地,田野里的庄稼长得油绿发亮,看起来今年又是个好年景。
由于我已经有半年没有看见父亲了,所以把车骑得飞快,仅一个多小时,就来到了小弟连肇家的门前。我敲了几下两扇大铁门,那条看家望门的大黑狗,先是仰着脖子“汪汪”叫了两声,然后便猛然地扑了上来。侄儿小野急忙跑出来喊住了狗,很有礼貌地说:“大伯,请进屋吧!”眼下在农村正是挂锄时节,父亲多半能够在家,便顺嘴问道:“你爷爷干啥呢?”没曾想,小野却答道:“爷爷在柳树沟看瓜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解放30多年来,别说我的父亲没有种过香瓜,就连乡亲也没人敢朝乎,因为种香瓜与“以粮为纲”的政策相悖,弄不好就会背上不务正业的黑锅。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家乡及其邻近几个生产队,也按照上级指令,大张旗鼓地开展“农业学大寨”,竟然将好端端的坡田改成了梯田,结果把生土和风化岩翻到了表层,等春天种上了庄稼,没长到两尺高便枯萎了。还有一年春耕,生产队长决定种了两亩多的线麻,公社领导发现以后,当即命令将小苗铲掉改种大豆,因为这严重破坏了整体“种植计划”。现在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种什么、怎样种,农民自己说了算。父亲和小弟居然种上了香瓜,这本身就是一条新闻素材。我把车子推进院子里放好,爱抚地拉着小野的手,说:“咱们直接去瓜园吧!”小野点点头,锁好了大门。我们爷俩一溜烟地来到我曾经开过荒、种过地的柳树沟。
距离沟口不远便是杨姓农民废弃的3间草房。南炕铺着一张狍皮,炕稍放着竹皮暖壶和搪瓷茶杯,屋地中间放着一根用来躯赶蚊虫的艾绳,两只燕子绕着房梁飞来飞去。父亲戴副老花镜靠在行李卷上,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纸张发黄的《隋唐演义》。他见我回来了,脸上泛出笑容,急忙放下手中的书,说:“我去摘几个瓜,先解解渴。”
我跟着父亲信步走出房门,站在瓜园旁边放眼望去,周围全是高高低低的青山,从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声鸟叫,一条弯曲清澈的小溪,哗哗啦啦地向山外流淌。瓜园就在坐北朝南的山坡上,姣绿姣绿的圆叶,金黄金黄的花朵,铺展在浅褐色的田垄上;扯不断、理还乱的瓜蔓间,躺着大大小小的香瓜;状如纺锤的羊角蜜,黄绿相间的虎皮脆,洁白如玉的白糖罐,令人眼花缭乱、垂涎欲滴。在瓜埯的间隙,还栽种了一些笈笈草、步登高、江之腊,引来无数蜜蜂轻声歌唱、粉蝶翩翩起舞。蝈蝈爬上蒿尖“呱呱”叫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幽静,美丽,迷人,简直是一幅绝妙的山乡风情画。
父亲已年逾七旬,身板还很硬朗。只见他拿顶草帽走进瓜地,简直不是下瓜而是取瓜,一哈腰摘一个,不大一会儿,草帽便装满了。他递给我一个拳头大小的香瓜,说:“别看它长得不起眼儿,准保刷甜,俗语说,歪瓜裂枣嘛!”我用指甲划开一道痕迹,轻轻一捏,“咔吧”一声,一股香气直冲鼻孔,咬一口,如糖似蜜,清脆喷香,真还从没吃过这么叫口的香瓜。我真佩服父亲这位半路出家的庄稼人,竟敢冷手抓热馒头,把从未种过的的香瓜,侍弄得这样有板有眼!
我一边吃着香瓜,一边和父亲唠扯起来:“爸,您老怎么想起种瓜呢?”父亲对种大田作物可谓轻车熟路,种瓜那可是门外汉。
“就拿种苞米来说,按每亩打1200斤计算,刨去购买农药、化肥等花销,顶天能剩两三百元。可每亩香瓜出个五六百块,一点儿也不费劲。”父亲掰着手指,算了一笔经济账。
“种瓜还得掐尖、打杈,肯定比种大田麻烦多了吧?”
“种瓜是个技术活儿,可不会就学,也没啥难的。”父亲接着说道:“就是卖瓜真是愁死个人!”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有了好瓜,咋还愁卖?”
“今年春天风调雨顺,入伏以后又干旱少雨,香瓜确实长得不错,可瓜园也不随道,香瓜再好也换不来钱!”说着,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香瓜卖不出去而焦急万分。
“咋不推出去卖?”我有些纳闷。
“连肇说,提溜秤杆子,走村串屯多磕碜,宁可糗在家里耪大地、割柴禾,也不愿意卖香瓜!”父亲真是干着急,就是没办法。
“要不,我跟连彤去卖!”我突然想起一招儿。
父亲眼睛眯成一条线,有点儿不大相信地说:“什么,你去卖香瓜?”我点点头说:“我和连彤准保能把香瓜卖出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二弟连彤牵头牛从沟里走了过来,听说叫他跟着我去卖香瓜,涨红着脸腼腆地说:“哥,俺只管推车,称秤、收钱归你。”
我望着连彤为难的样子,连忙答应说:“行,就这么办!”
第二天雄鸡唱了第三遍,东天边现出一抹鸭蛋青色。我俩装上两篓香瓜,上边捂了不少香蒿,便推出沟口走上了乡路。连彤长得身强力壮,推个三四百斤犹同玩儿一般,眨眼功夫便走进两家子村。
两家子村与我的家乡仅隔一条小河。记得在小学读书时,我曾几次跟着同伴来到这里观看歌剧《刘胡兰》。这个村的罗贵安、李成铭均是我的同窗好友。连彤将车停在一棵柳树下边,自己却躲得远远的,用草帽呼呼扇着风,似乎在说:“哥,我的任务已暂告一段落,这回该瞧你的了!”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跑。卖瓜当然离不开吆喝。可是,樱桃好吃树难栽,小曲好唱口难开。我做了一下深呼吸,打扫打扫嗓子,同时也为自己壮壮胆,便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从嘴里冒出一句:“香瓜,谁买香瓜!香瓜,谁买香瓜!”
庄户人家起得早,三三两两地路过这里,一看香瓜不错,一边用手指弹、用鼻子闻,一边往秤盘上放。称秤,对于我来说,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遭。三四个香瓜也就两斤多,我提后毫怎么也打不起来,换了前毫调整了好一会儿,才算把一秤香瓜卖了。两家子村人口少,购买力差,我俩仅卖了3秤,便转移阵地来到了大柳村。
大柳村是乡政府所在地。我在市内读中学时,每当节假日,常常约会几个同学,到这个村子比赛篮球。回想当年,我年少气盛,叱咤球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是何等的英姿勃勃!
我和连彤将车停靠在村南路旁。我见行人不少,大声喊道:“谁买香瓜啦,保熟保甜!谁买香瓜啦,保熟保甜!”人们忽啦一下围了上来,有的挑瓜,有的讲价,弄得我不知所措,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我一会儿称秤,一会儿收钱,连彤也站在车旁,答对着顾客,总算应付过去了紧张场面。一位老人端详了好半天,居然认出了我,十分惊愕地问道:“听说你在抚顺报馆当记者,怎么又下放了?”“大叔,不是下放,是下派。”我真不知道怎样回答是好。可能在乡亲们的眼里,动笔杆总比卖香瓜体面啊!
人一忙活时间过得更快,不觉日头已经升到头顶了。我和连彤就着一瓶凉水,嚼了几口苞米面饽饽,然后推起车越过东岭,来到了李旗村。此村与我的故乡地处两道沟川,因而互相来往较少。李旗村口有一株百年古榆,树下有十多个人乘凉,我俩把车一停,连彤上前操起那杆盘秤,说:“哥,你歇一歇,这回看我的!”说着,他便亮开大嗓门高声喊道:“香瓜,又甜又脆的香瓜!香瓜,又甜又脆的香瓜!”“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连彤连踢带打,又称秤,又收钱,卖得有声有色,有板有眼,简直就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商贩。
我俩卖瓜的最后一站是靠山村,属于顺城区前甸镇管辖。这时香瓜就剩下筐底七八个了,一个干部打扮的人,一秤便包圆了。我和连彤看到两篓香瓜,换来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哼唱着《打靶归来》,披着绚丽的晚霞,心里美滋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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