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仲自传(47)在得失之间作出的抉择（一）

在得失之间作出的抉择（一）

    1991年“七一”前夕，正是辽宁东部山区最美的时节。浩瀚的蓝天，灿烂的阳光，碧绿的原野，盛开的鲜花，构成了一幅精美绝伦的水墨丹青长卷。此时，我接到抚顺市委组织部交办的一项任务：为望花区四联商场经理金莲英写篇东西，为与建党70周年评选出来的28名优秀共产党员一起“树碑立传”，编辑出版题为《共产党员的追求》一书，以期全市广大共产党员像他们那样学习，那样工作，更好地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全身心地投入建设和改革事业，为构筑共产主义的宏伟大厦，献出全部的忠诚和力量。

    我与金莲英素不相识，对她的所作所为也一无所知。好在一张白纸，好写最好的文字。一个天清气朗、艳阳高照的日子，我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便贸然地来到了四联商场。这家商场坐落在望花地区的中部，与以销售农副产品为主的和平市场近在咫尺。四联商场是一家综合性的商业企业，占用一栋坐西朝东的四层楼房。我作为一名普通的顾客，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走马观花地领略了宽敞明亮的购物环境，一尘不染的货架上和柜台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我感到非常惊奇：在远离市中心繁华商业区的偏僻地带，居然有这样一家出类拔萃的商场！看来四联商场的带头人金莲英，被推选为抚顺市模范共产党员，是多么的理所当然和名至实归！

    我敲开经理办公室的门，一位工作人员正在埋头算账，听说我的来意后，站起身来十分客气地说：“二楼卖塑料的营业员到医院看病，莲英给她打替班去了。”我按照那位工作人员的指点，信步走到塑料制品柜台前，一位营业员着装的女同志，正在耐心地答对着想要购买洗脸盆的顾客。不用说，这就是我要采访的金莲英了。我仔细打量着这位巾帼英模。她，中等身材，穿着一套灰色工作服，梳着一头齐耳短发，瓜籽形的脸庞上，长着一双聪慧、和善的眼睛，给人以端庄清淳、朴实无华的印象。

    我以一个新闻记者的身份，与她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地交谈。接着，分别采访了四联商场的副经理、营业员、业务员、货车司机、保安、更夫，多达20余人，让他们畅所欲言地介绍金莲英的为人处事。我专程到望花区商业局，向有关领导了解金莲英的思想作风和工作表现。我还来到千台山麓南坡下面的低矮平房里，拜访了金莲英的年近七旬的老父亲，请老人讲述女儿与他相依为命、互相勉励，催人泪下的感人故事……

    金莲英的影像在我的大脑的屏幕上，逐渐清晰和丰满起来。金莲英，正如她的名字，宛如一块闪闪发光、纯净无瑕的金子，一朵冰清玉洁、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一位践行和捍卫共产党员这一光荣称号的英杰。

    当我揣着写得满满登登的采访本回到家里的时候，饭吃不香，觉睡不好，总觉得不把金莲英这篇稿件写好，不仅辜负了市委和报社领导的高度信任，而且也辜负了成千上万名读者的热切期盼。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首要问题是写什么，如何写？中国共产党诞生至今，已经走过70年的战斗历程。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和政府致力改革开放，倡导和关注民主、和谐，使我们的国家和人民走进了前所未有的新时代。然而，有个别党员干部，竟然将党的根本宗旨和党性原则置于脑后，肆无忌惮地进行权钱交易，成为被党和人民唾弃的阶下囚。金莲英以自己的一言一行，向人们诠释了一个或许被认为习以为常的问题：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应当怎样对待得与失、荣与辱、美与丑？于是，我将所要写的主题便初步确定下来了。究竟以何种表现形式，来撰写这篇稿件？我考虑再三，消息，通讯，特写，纪实，哪种新闻体裁均不足以反映这样一个重大的主题，也囊括不了金莲英那些精彩纷呈、动人心弦的事迹。因此，我毅然决定：在进行深入采访的基础上，缜密安排结构，精心刻划人物，写一篇兼有新闻和文学双重特性的报告文学。

    夜已经很深了，皎洁的月光从窗外倾泻进来。书房里显得格外整洁和肃静，只有墙上电子表的秒针在快速转动。我在洁白的稿纸上笔走龙蛇，写下了开头的一段文字：每当人们回首往事时，或许会给自己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我得到了什么？名利、地位、荣誉、机遇。同时，往往伴随着欣慰、醒悟、懊悔、失望。它像人生的一块试金石，检验着每一个人，特别是每一个共产党员的品格和情操。

    年仅33岁的望花区四联商场经理、共产党员金莲英，尽管当了12年的门市部主任、商场经理，现在仍然是个“大集体”，没有大专毕业文凭，尚未恋爱结婚。熟悉金莲英的人都替她惋惜，说她得到的太少，失去的太多。而金莲英却付之一笑：“我是失去了一些个人利益，现在依然是一个‘贫困的姑娘’，然而我在精神上却是富有的，用我的一言一行，使周边的群众对共产党员的形象有了更为清楚的了解，这是我一生中最高的追求和心愿。”

    多么朴实的语言，多么纯真的品格！

    我们应该为有这样“心底无私天地宽”的同志和战友，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接着，我的笔尖疾速地舞动，以激扬奔放的文字，描绘金莲英极为精彩的人生起步：1978年1月16日早晨，玫瑰色的霞光映照着银装素裹的千台山，洒满流光溢彩的古城河。金莲英，这个刚满20岁的姑娘，跳下自行车第一个迈进坐落在五老街的长青商店。50多岁的女经理王怀玉给金莲英倒杯开水，仔细端详这个新分配来的营业员。她穿件米黄色的棉袄，扎着两条乌黑的发辫，一双明亮的眸子充满着睿智和温情，白皙细嫩的脸颊被冷风吹得有些红润，在翠绿色围巾的映衬下，宛如一朵迎风绽放的迎春花。老经理、老劳模王怀玉爱抚地给她捂着冻得通红的手如同慈母般地问道：“莲英，派你去百货摊咋样？”“行，干啥都行！”金莲英响快地答道。她的心怦然直跳地走进柜台。柜台里摆满顶针儿、钮扣儿、雪花膏、蛤蜊油，顾客来来往往问这问那。虽然柜台前是一块狭小的天地，可是，在金莲英的面前却展现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金莲英是怎样对待营业员这一平凡工作的？对此，我毫不吝惜笔墨，进行了非常细腻的描写：她家住在千台山下，距离商店足有六七公里，再加上道路崎岖不平，要做到每天第一个进店，最后一个离店，谈何容易！可是，金莲英慢鸟先飞，天天早出晚归。一天早晨，金莲英骑着自行车一滑，连人带车摔进路边的壕沟里，疼得她坐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当她想到无论如何也不能迟到时，硬是咬紧牙关站起身，揩掉眼角的泪珠，跨上车朝着商店方向驶去。天上的星星还记得，一路风尘仆仆的姑娘，骑着自行车疾驰的身影；路边的小树还记得，那个车把挂着蓝色布兜的女营业员那张刚毅、倔强的面容……

    长青商店的库房里积压一批橘红色的尼龙丝袜，老年人嫌色艳，年轻人嫌色老，一双也卖不出去。一天闭店前，金莲英拿着钱找到王怀玉说：“王姨我买50双。”王怀玉一听愣了：“傻孩子，买这么多袜子干啥？”“我想搞下实验，能卖出去更好，卖不出去留下自己穿。”“那就先买几双吧。”王怀玉望着金莲英赞许地点点头。金莲英把袜子带回家，买来煮青把袜子染成了黑色，然后摆在柜台上一试，顾客“疯抢”。这一成功使她喜出望外，629双袜子不出3天便卖光了。

    没到一年，金莲英便被破格提拔为门市部主任。她第一个蹬着三轮车走街串巷销售水果蔬菜和小百货，把方便送给千家万户；她第一个与同伴到抚顺火车站前摆摊卖袜子，胸前挎个钱兜，直门吆喝：“这种袜子腰儿高，骑车不冻脚脖子，快来买啊！”来往行人说不清是对这个年轻人的怜悯还是受到商品价值的诱惑，两个人一天最多能卖1700多元；她第一个组织学雷锋小分队，带领10名团员、青年骑车驮着日用百货、糕点罐头，到郊区塔峪养老院送货服务，还给孤寡老人拆洗被褥、缝补衣服、修剪指甲……

    1980年2月24日，刚刚参加工作两年的金莲英，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填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她在镰刀和斧头的旗帜下举起拳头，一字一句地背诵了那段异常庄严的誓词。从此，在她的面前铺展一条洒满阳光和汗水的路。

    1983年3月10日，金莲英被派往新建的望花台百货商店担任经理。她走进商店一看，营业室货架上空空荡荡，17个小青年，大的19岁，小的17岁，围在一起愁眉不展。原来没有自有资金，银行拒绝贷款。金莲英便掏出1500元积蓄，大家也都纷纷解囊，居然凑了一笔不小的数目。金莲英领着两名女青年来到工商银行望花办事处，找到信贷科长，哽咽着说：“商店要开业，没钱进不了货，请给贷点款吧！”信贷科长问道：“你们有多少自有资金？”金莲英掏出纸包纸裹的一沓钱，说：“我们自己凑了7600元！”信贷科长被深深地感动了破例给批了两万元贷款。于是，望花台百货商店柜台摆放了各种各样的商品，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