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凤新—从罪犯到人大代表

　　　新闻故事：从罪犯到人大代表（１）

　　南方网讯　非常人生辽宁省清原满族自治县有个免费参观的个人档案馆———“何凤新档案馆”。58岁的何凤新经历特殊。1970至1978年、1980至1982年在营口、盘锦两所监狱改造十年。1982年拉人力车（板的）至今。1988年入党。1991年当选中国个协理事。1993年当选清原县、抚顺市、辽宁省人大代表。共获全国、省内奖章16枚。1999年至2001年，世纪之交，单骑走全国，进行“普法宣传万里行”，到监狱、教养院、管教所现身说法，给个体户宣传税法。从负数到正数到增添品行加号，何凤新新生的脚步示范给有大墙经历的人。

　　“何凤新档案馆”既是私人档案，亦是国家档案。它还原了共和国法治史的影像及社会现状。扭曲的、尚待完善的法治社会剥夺公民的不仅是大墙内的自由，大墙外的不宽容亦使自由受限……两年半的“普法宣传万里行”，何凤新旨以现身说法“避免悲剧重演，促进社会进步文明”！

　　“两眼爱看提审人，双耳愿听开门声”

　　青少年时代的何凤新有三个梦想。一、当兵，有诗为证：“学得文笔下战表，练得武剑刺敌胸，守土卫海警长空，怎奈，菜蔬园里枉度生。”二、当杂技演员。他能倒骑车挑水、吹喇叭，自封“铁马骑士”，有照片为证。三、当诗人。《毛泽东诗词》37首，他曾经“背得一个标点都不差”，有乡邻作证。1970年，一袋高粱使何凤新三个梦想如泡，一一破灭。

　　1970年1月17日，在菜队工作的何凤新在饥饿难耐的情况下将菜队一口袋高粱（五六十斤）搬到自己的自行车上。还没到家，便被群众带到军事管制委员会。一个细节的出现，证明何凤新在即将被管制前夕，对这袋将给他带来8年牢狱之灾的生命粮的珍视。军管会门口，高粱掉到雪地上。此时已被群众视为盗窃犯的何凤新捧起高粱，抖落积雪，扎紧口袋，重新搁在车座上。他走了进去……之后，他在群众专政指挥部监督下劳动改造。5月28日进看守所到1971年1月23日判决，8个月时间无人过问。善诗词的他赋诗铁窗生涯“两眼爱看提审人，双耳愿听开门声”，渴望“快点了结”。他有许多事要办。其中之一，1月份即已登记的他，原计划春节结婚。他估算政府对自己的错误惩罚“顶到天，监外执行两三年”。1970年10月4日，何凤新25岁生日。在看守所，填词《满江红》：“……千古恨，误失足；空悲叹，尘与土。放眼望未来，永离菜圃。立志游遍全中国，决心誓达各州府。洗脸整衣昂首挺胸，奔前途。”1971年1月22日，何凤新被带出看守所，胸前挂一木牌，上书“盗窃犯”。民警引领他游街串巷，公示众乡亲。回到看守所，民警将“盗窃犯”撕掉，里边的字纸让何凤新当场“迷糊了”———判处有期徒刑8年。他“整不明白”，他喊冤，他不服判，但那时中国还没有“讨说法”一说。之后，他没过门的妻子提出离婚，何凤新称这袋高粱害得他“没进洞房，便进牢房”。进入牢房，他听到喊冤的大有人在。一囚犯告诉他，生产队长家的猪死了，队长怀疑他“下的药”，在没任何证据下，游街之后，宣判刑期5年。一被诬陷为强奸犯的教师天天写申诉书。一个年轻人因学英语而获罪，罪名“偷听敌台广播、里通外国”。何凤新庆幸：“我们虽然冤屈，脑袋还在。”文字狱却将他的一个同学枪毙，罪证“炮制反党毒草”。

　　营口监狱8年，何凤新记下4本《劳改日记》———自己改造历程、同监犯人冤屈史。该日记既是个人历史，亦是中国法治史写真。8年时光，何凤新不堪回首，称“那真是炼狱”。炼狱的表现是“动不动就克扣饭食，就用绳子捆绑”。何凤新遭过无数次捆绑，其中一次，最为不平。每次吃窝头，他慢慢咀嚼，怕“一吃就完，吃完就饿”。饥饿对他的折磨是“恨不得吃土”。后来，他想出一“以饿治饿”招数。每次吃窝头，掰一半攒起，攒多了，享受一次“吃一顿饱饭”的满足。不幸，他积攒的窝头被民警发现，将窝头没收，理由“为准备越狱用的”。何凤新痛悔、愤懑，日记中多次隐晦表达“生不如死”。4本日记中的一本是歌曲———有简谱的时代歌曲。何凤新在“想吃土”、“漫漫刑期无尽头”、“生不如死”的时候默唱歌曲缓解内心苦闷。

　　1978年，何凤新出狱。重获自由日，他身着囚服留影，将劳改被子带出。回家第一件事，喜欢骑车的他骑着自行车绕村数周，33岁的他喊“还我青春———”。青春已逝的他没想到青春难保，生计亦难寻。他虽然结束了大墙内的监督与惩罚，大墙外的歧视与惩罚却在继续，“甚至现在还背着黑锅”，何凤新不讳言：“一失足成千古恨，这话一点不假。”